雲璃的手指甲掐進掌心的肉裏，疼得快沒了知覺，要不是她擔心沈子瑜因為她誇張的叫聲把她臉上再多戳出幾個洞來，她是鐵定不會這麽“善罷甘休”的。

沈子瑜的繃帶纏上去，直接包住了雲璃的大半張臉，瞧著自己手下的傑作，沈子瑜忍不住笑出了聲。

“子瑜，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個樣子很恐怖？”

“就知道貧。”沈子瑜無奈地搖搖頭，但沒有太計較，淡然地囑咐道，“我這幾天會和倩倩說，送飯過來的時候別弄口味太重的，怕你臉上到時候留下印子。”

“你的藥不管用？”雲璃詫異地看向她。

“傷口小打小鬧的時候用過，效果不錯，可是你這麽大的口子，我其實沒什麽把握的。以防萬一吧，總比到時候後悔好。”

一句話，堵得雲璃是啞口無言。她還以為沈子瑜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了，所以她才在糾結之後選擇了聽她們的話把臉上的痂給撕了重來，結果……

房間裏有一面銅鏡，不過雲璃這個時候不會和自己的面子過不去，到那裏東照照西照照的，人貴有自知之明，她就是一個很有自知之明的女人。

沈子瑜配的藥敷在臉上，很快就沒那麽疼了，雲璃不敢做多餘的表情，生怕扯動傷口。這麽一大條裂縫，要真的動一動，還挺疼的。

雲璃是不知道自己的叫聲有多慘，沈子瑜是習慣了這麽慘的叫聲，於是乎，除了門外那個被嚇得有點膽戰心驚的男人以外，屋裏的兩個女人沒一會兒就全都淡定了下來。

沈子瑜怕雲璃這個模樣“嚇著人”，特地囑咐了讓她別出門，來來回回有什麽事情都是疏瀾在做。以前雲璃雖然喜歡疏瀾，但是很少和他有這樣相處的機會，看到疏瀾像個家庭主婦一樣進進出出地忙活，她每次都捧著臉頰作花癡狀，看的沈子瑜都不好意思再念叨她了。

疏瀾不是沒感覺到那道目光，只是他實在狠不下心去看那包的很木乃伊似的臉。

雲璃在醫館裏算是個不學無術的掌櫃，可沈子瑜不同，出來剛兩天，墨倩就慌慌張張地過來帶話，好像是醫館裏來了個比較特殊的病人。最開始那人是林祺楓看的，他在醫館裏待的這段時間裏醫術進步很快，一般的疑難雜癥也可以治治，不過那個病人到他手裏的時候，他是一點辦法都沒了，後來就找了齊亦涼和百裏卿幫忙看看。

後者倒是有些想法，但兩個人的想法出入很大，這也是沒辦法了，墨倩才趁著帶飯過來的時候問問沈子瑜的意思，是回去救人還是在這兒看著雲璃。

雲璃大大方方地把沈子瑜給趕走了，說著什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最後被墨倩調笑是想和疏瀾共度二人世界。

沈子瑜跟著墨倩離開之前特地把藥要怎麽塗抹告訴了疏瀾，讓疏瀾幫著上藥。藥裏有些麻藥的成分，所以上藥沒多久之後臉上的痛感會稍稍消失，即便知道可能會有一點後遺癥，可沈子瑜還是決定減輕雲璃的痛苦，麻藥的成分在各階段的藥裏也是逐漸減少，盡量避免日後出什麽問題。

沈子瑜一走，雲璃連個說話的人都沒了，因為疏瀾是不會刻意過來和她聊天的。前兩天雲璃和沈子瑜在一起的時候，疏瀾經常是避開，要麽躲在他的房間裏看書，要麽就是在做家務。

雲璃是個閑不下來的人，不過她清楚疏瀾並不一定想看到她，所以自己埋頭在房間裏打中國結。眼看著快過年了，她打幾個中國結也好喜慶喜慶，去外邊買的，總歸沒有自己做的來的有心意。而且她想過了，要多打幾個，找人帶給遠在雲城的溫君和在京都的莫子衿。

這裏不是沒有中國結，但是雲璃覺得那些中國結打的都怪怪的，看著不順眼。

晚飯送來的時候，疏瀾一進門就看到了專心致志在枕頭上插針的雲璃。

“這是……”

“啊！”雲璃被身後突然傳來的聲音嚇著了，手裏的針無意識地紮進了手指，雖然只是戳了那麽一下子，可痛感還是十分清晰的。

“沒事吧？”疏瀾楞了一下，在反應過來這是他的“罪過”時，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

“沒沒沒，你放心。”雲璃擺擺手，毫不避諱地把手指放進嘴裏含了一下，一邊收拾起桌上的東西來。

疏瀾把飯菜放在桌上，把碗筷遞到雲璃面前，坐下來安靜地吃著飯。

雲璃因為臉上的傷不能動作幅度太大，連吃起飯來都有點小家碧玉的感覺，天知道她這樣有多麽不能忍受。

吃完飯了，雲璃看著疏瀾盯著那幾個做好的中國結，笑道：“那是給小君和子衿的，她們在外面，怕她們不能過個好年。不管怎麽說都是我徒弟，做點東西送她們也好。這是……這是平安結，想著她們能平平安安一年。”

疏瀾沒料到雲璃會主動解釋起來，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些許黯淡。

給雲璃擦藥的時候，疏瀾好幾次走神，最後一次被雲璃提醒的時候，他的手重重地按上雲璃的眼角，那一塊剛開始結痂的皮楞是被扯破，血流不止，急的疏瀾趕緊拿藥抹上。

瞧著他這麽緊張著急，雲璃心頭暖暖的，即便心中知道這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是擔心沒有“照顧”好她，她還是興奮了起來。

沈子瑜去了三天，到第四天回來了，但是這一次還直接就把人給帶回去了。從把整個頭包的嚴嚴實實，到只要在臉上幾個嚴重的部位包一下，算得上是飛躍性的進步。

當天晚上沈子瑜拉著雲璃的臉看了老半天，火氣特別大，因為在眼角的部分破皮比其他地方的嚴重，沈子瑜下手有輕重，十分肯定那不是自己留下的，追問了半天雲璃也用“不知道”推了過去。

雲璃都說不知道了，沈子瑜自然不好意思到對面把疏瀾拉過來繼續詢問，她不能確定他們兩個人在郊外那院子裏是怎麽生活的，可按照平時的路線走，疏瀾絕對不會為私情往雲璃臉上再多添一條傷疤。

“唉，就這麽毀容了。”坐在鏡子前，雲璃用手輕輕碰了碰右眼角下方的小傷痕，想起這是疏瀾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跡”，她的嘴角抑制不住地翹了起來。

很久以後，雲璃想起這一幕都覺得自己太蠢太天真。

雲璃不是那種小家子氣的人，可這不代表她不會利用自己的優勢。知道自己一定會破相的時候，她就想去春秋閣去找人了，要不是沈子瑜攔著，她可能計劃都成功了。臉上的傷又養了半個多月，這才能夠不用任何紗布進行遮掩。

未免顯得太刻意，她還先去找了弄衍。

門幾乎是被踹開的，弄衍無奈地看著眼前的女人，嘴角抽了抽，問道：“不知掌櫃的來有何要事？”

“要事沒有，破事有一堆。”雲璃嘻嘻哈哈地坐下來，而原本在房裏的鶯鶯則善解人意地走出了屋子，還順手帶上了房門。雲璃見她出去，又說道：“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和你有什麽‘關系’呢。”

“難道我們沒關系？”弄衍挑了挑眉，輕哼了一聲，“我把疏瀾叫去陪你，大大滿足了你這個禽獸了吧？”

“弄衍衍，你怎麽能這麽說人家呢？”

“少惡心我，否則我就給弄衍安排任務了。”故意咬重了“任務”兩個字，果然雲璃不再鬧騰，像個洋娃娃一樣乖乖地坐在了那裏。

看著雲璃這模樣，弄衍反倒不好意思繼續拿疏瀾當借口來刺激她了，只好坐在一邊皺眉沈思。要說男人，她在這個世界真見了不少“好男人”，可以說疏瀾這種完全入不了她的眼，弄衍也一直為雲璃感覺不值，想著等雲璃的熱乎勁過去了，大不了自己認真點給她介紹一個，誰知道這還真就不是一時片刻的。

雲璃“破相”的事情她前幾天就打聽到了，所以看到她眼角那一道劃痕時也沒太在意。人無完人，殘缺美挺不錯的。

“不說這個了，我昨天收到了封信，就算你不來我也打算去醫館找你說說的。”沈子瑜神神秘秘地從櫃子裏取出信，放在了雲璃面前。

雲璃展開信，看著上面的內容，頓時覺得心驚肉跳。

信上的內容是關於莫子衿的。大致意思是說，在回到京都以後，莫子衿就“負荊請罪”了一把，在面見皇帝的時候把這幾個月的故事編得合情合理。按照她的話來說，因為她重病，家人不得不把為了她去找沈子瑜求情，於是她在夏冬醫館待了些時日，包括這次回來之前沈子瑜和雲璃身上發生的事情她都隱隱約約透露了一點，把景吾的罪行說得很徹底。

商人身上總是有不少秘密的，不知道皇帝是怎麽想的，總之景家被抄家了，這段時間雲璃都在為自己這張臉奔波，當然是不聞窗外事，不知道的。

要是到這裏故事結束，雲璃會覺得很滿意，不過，後面偏偏就是還有一大段的內容，而這一段內容，直接就造成了雲璃的擔心。信上說，八皇子在一次小筵席上，點名要莫子衿做他的正妻，還鬧了一出絕食。這位八皇子是皇帝最寵愛的小兒子，今年才七歲，皇帝拒絕之後就有了絕食這麽回事。

八皇子的生母地位不低，在朝堂上也有依靠，可以說，變相的就是丞相鐘仇和八皇子背後的勢力之間的爭奪了。

毫無疑問，這個情況下莫子衿已經是陷入了政治漩渦的，所以雲璃才會更加害怕。要是莫子衿真的就是周妍書，或許周將軍還會施以援手，但莫子衿不是啊！如果莫子衿在這場爭鬥中有個好歹，周將軍會出手相救嗎？

“我……我先回去了！”雲璃顫顫巍巍地站起身，苦笑著準備回去找沈子瑜好好商量商量。

她知道憑她現在這個樣子是沒有辦法阻止什麽的，可只要有一線希望，她都不能白白的任別人來欺負她的徒弟。

弄衍明白她的心思，沒有攔著她，隨她去了。

雲璃忘了自己來春秋閣的目的，渾渾噩噩地回了醫館，等著晚上找沈子瑜說說這事兒要怎麽解決。

弄衍不知道雲璃臉上的傷是疏瀾弄的，不過雲璃喜歡疏瀾眾所周知，她為了給疏瀾打打預防針，還是去找疏瀾說了這件事。

疏瀾聽罷，可以用“目瞪口呆”四個字來形容。要是出了這麽件事，雲璃來找他，讓他對她負責，說不定他真的會愧疚之下對她比以前更好，但雲璃沒有來，而且還什麽都沒說。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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